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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56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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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密不可分

清明這日,白府舉家出外掃墓踏青,順便還要去寺裏燒香,白大少爺自然也要同去,羅扇便和大叔哥留在枕夢居裏邊喝茶聊天吃點心邊欣賞窗外綿綿春雨。羅扇的針線活終於練得有模有樣了,正端著繃子在白大少爺新得的一條汗巾子上繡花樣兒,這是白大少爺死纏爛打央她繡的,事實上羅某人自從繡藝小有長進之後就總躍躍欲試著想給人繡東西顯擺顯擺,前幾天才給大叔哥常用的帕子上繡了朵小菊花、腰帶上繡了竹子、汗巾子上繡了蓮花,搞得大叔哥哭笑不得,直道:“我一大老爺們兒,隨身之物上繡這麽多花做什麽!”

羅扇也不理他,只管把他的衣物全都翻出來,找那些需要縫補的地方好施展手藝,奈何大叔哥的衣服雖然不新也沒有什麽破損的,羅同志只好悻悻的放棄了。後來白大少爺聽大叔哥當笑話地說了此事,便把自己用的汗巾子、手帕子和綬帶一股腦地全抱了過來丟給羅扇,羅某人還裝模作樣地拿了一把喬,說什麽自己手藝不好啊怕給繡壞了啊大少爺您想在衣物上繡東西大可以找府裏專門養的繡娘啊雲雲,白大少爺忍著好笑強烈央求了她一番,羅老扇子這才美滋滋地答應了。

大叔哥散著頭發仰在榻上看窗外雨景,羅扇坐在榻的另一端繡得專註,清新的雨氣夾著青草香透窗而入,令人精神分外舒爽,全身的汗毛孔無一不熨帖暢快。如此的寧靜安逸於兩人來說早已習慣,哪怕一整天相對無言也絲毫不覺單調無趣。

大叔哥坐起身端過榻幾上的茶盅抿了一口,看了眼羅扇手裏的繡活,笑道:“你還管他這些東西做什麽,眼看就要及笄了,還不趕緊給自己繡嫁衣。”

“不急,我又不打算這兩年就嫁人。”羅扇笑嘻嘻地道。

“哦?那你想什麽時候嫁?拖成老姑娘可就沒人要了。”大叔哥盤起腿來感興趣地望著羅扇,“有意中人沒有?”

“十八歲再嫁也不算晚啊,我還不想早早給自己找個男人管呢,”羅扇跟大叔哥向來有什麽說什麽,也不用裝著臉紅害羞,“再說了,我成天待在這枕夢居裏,連個男人味兒都聞不著,去哪兒找意中人啊。”

“混說,我不是男人麽?!”大叔哥瞪眼,“臭丫頭也不害臊,什麽‘男人味兒’這樣的話也敢往外說,不怕臉紅?!”

“您老人家是自己人,不算數,”羅扇嘿嘿地笑,“跟您說話我有啥可害臊的呀……您要是有合適的人選就給我介紹幾個,咱先把優秀的占上,免得被人先下手為強了。”

大叔哥哈哈大笑:“臭丫頭,越說你你還越上勁兒了!真真是個小厚臉皮!我看你也別挑別人了,就跟了我罷,保證餓不著你就是,如何?”

“那可不成,兔子不食窩邊草,對自己人下手這種事最不能幹,”羅扇嬉皮笑臉地道,“所以您這棵英俊瀟灑的草還是繼續在我的窩邊茁壯成長罷!”

大叔哥被逗得笑個不住,重新倚到靠枕上,半晌方正下顏色道:“丫頭,該為自己以後打算打算了,你爹娘不在身邊,又沒跟著主子,難免被人忽視了,可莫要耽誤了終身,且你眼看就要及笄,是去是留也要先想好,若能出得府去,要在何處落腳?若是被安排了配人,是否願意?若是一直被留在這枕夢居,又當如何?這些你可都想好了?”

羅扇放下手中的繃子,偏頭望向窗外細雨中安靜的小院,平聲靜氣地道:“若能出府,一切都好說,這些日子我在外頭跑買賣上的事也長了不少經驗,在外面租個房子什麽的不成問題,又有咱們的鋪子在,給自己掙個飯錢想來也是能做到的;而若是被府裏拉去配人……那一般是給那些沒有能力自贖的下人們做的安排,到時候如果我攢夠了贖身銀,也就不必擔心這個了;若是一直被留在枕夢居,也沒有什麽不好的,可以天天陪著您老人家,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所以,船到橋頭自然直,計劃得再好也趕不上變化,我現在就想著好好地把外面的鋪子經營起來,先賺回本錢,然後再慢慢圖發展,錢這東西雖然俗不可耐,可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沒有錢也是不行的,這世道就是如此,**也得靠錢來贖,而我的第一目標就是得到真正的**,其它的都不急也不奢求,一步一步來罷。”

大叔哥望著羅扇平靜的面孔有些失神,良久方低低地道:“**,這個詞曾經也有那麽一個姑娘心心念念地渴求著……可惜,她在離**僅一步之遙的地方……失敗了。”

“哦?是誰?”羅扇好奇地眨著眼睛問。

大叔哥偏開臉,望進窗外愈發深密的雨幕中,雨絲被風吹在臉上,帶著冰涼的春意,一直涼進了骨血裏,深深吸了口氣,收回目光來笑了一笑:“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且說你方才說的,若想贖身,我可以先借你銀兩,其它的既然你已經有了打算,那我也就不多事了,至於你所說的讓我幫你介紹合適的……你倒是先告訴我你的條件,我也好幫你留意著。”

羅扇嘻嘻哈哈地笑了幾聲,臉倒真有點兒熱了,含糊著道:“我也沒啥高要求,自個兒本身就沒啥好條件,也不求對方是高富帥了……嗯,只要人踏實、上進、勤快、厚道,沒那麽多花花腸子,家庭背景簡單,這就差不多了……嘿嘿。”

大叔哥心道這幾個條件白沐雲那小子貌似哪一條也沾不上,嘿,只怕這丫頭壓根兒就沒動過他的心思,叫你小子裝罷,這回好了,裝過了頭,人家都忘了你是個男人這回事了。

當天晚上白大少爺跟著白大老爺一起來了枕夢居,白大老爺每年清明夜都要在枕夢居過,好在是吃過晚飯才來的,羅扇也不用再準備吃食,只泡了一壺明前茶,交給大叔哥端進了正房去――其實羅扇偶爾也會納個悶兒:好像大叔哥和白大少爺都在或有意或無意地避免讓她見到大白總的廬山真面目似的,每次白總來時她要送飯菜或茶水到正房去都會被這兩個人攔在外頭――不是說白總他老人家長得倍兒帥麽?瞅這倆人的意思怎麽好像他其實是個醜到能把小姑娘嚇破了大姨媽的樣子?

這場清明雨一直下到夜裏仍然未停,羅扇披著件略厚的外衫團在自個床上就著燈看書消遣,晚上做繡活兒太費眼,她可不想把自己倆大眼兒搞成八百度大近視,這朝代又沒眼鏡,到時候認個人只能憑形狀和氣味那就太詭異了。

書是從前面正房裏白大老爺的書室順來的,一部小說話本,前半部裏不少香艷情節,羅扇看得正上癮,慢慢進入下半部,描寫愈發深入細致,直把羅某人看得粉面含春眉飛色舞,正值最激烈濃熱之處,忽聽得房門響,萬分不舍地把書扣在床上,趿著鞋子過去開門。

來的是白大少爺,帶著滿身的雨氣邁進來,見衫子濕了大半幅,雙腳赤著穿了對木屐,褲管上濺了不少的泥點子。羅扇連忙去取毛巾來給他擦臉上的雨水,又到竈房裏舀了半盆熱水――有一個竈眼是始終燒著的,為的是方便隨時取熱水用。

把熱水端進屋裏放到椅子旁邊,然後讓白大少爺坐到那兒泡腳,接過他脫下的濕外衫,正要從櫃子裏取一套幹的衣服出來給他換上,便聽他道:“這會兒先不穿,身上粘乎乎的,穿著不舒服。”

白大少爺在羅扇這兒放著十幾套衣服,說是平時怕在這邊弄臟了身上衣服沒得換,放在這邊備用,羅扇心道那也用不著放這麽多套啊,不過還是隨他去了,反正白大少爺當初幫她編的藤櫃大得很,她衣服又不多,再多放二三十套的也不成問題。

羅扇便又拿了條巾子給白大少爺擦頭發:“沒打著傘麽?怎麽弄了這麽濕過來?”

“打著吶,風大,把雨吹到身上的。”白大少爺兩只大腳丫子泡在盆裏相互搓著,“晚上睡覺記得多蓋點,下雨了夜裏冷。”

“曉得,”羅扇替白大少爺重新梳好頭發,“今天出去累不累?幾時回來的?”

白大少爺便碎碎地給羅扇念叨今天出門都做了什麽、去了哪些地方、看到了什麽好玩兒的人和事,一時腳也洗好了,羅扇就端著盆子出去把水倒掉,重新回到屋中時見白大少爺已經竄到了她的床上去,盤著腿兒坐在褥子上,上半身打著赤膊,那件半濕的中衣他也給脫掉了扔在椅子上,正拿著羅扇扣在床上的那本書看。

羅扇慌得幾步過去想從白大少爺手裏把書搶回來,偏白大少爺反應極快,一擡胳膊就避過了羅扇的利爪,一本正經地和她道:“別鬧,我看看。”

“別看了,燈光這麽暗,費眼睛!”羅扇又窘又急,拼命揮著爪子搶奪,白大少爺只管來回閃躲,眼睛盯著書面念道:“……張氏褪下羅裙,露出一雙雪白玉腿來,便見那……”

“住嘴!住嘴!不許念!”羅扇老臉通紅地嚎叫著打斷白大少爺的話,死死抱住他拿著書的那條胳膊用力往下扯。

“……雪峰高聳,玉臀瑩潤……”白大少爺另一只手接過書,繼續認真念著,羅扇嗷嘮一聲用力把白大少爺推倒,爬**就去搶書,白大少爺仗著胳膊長,邊左躲右閃邊照念不誤,“……張氏只覺渾身酥軟,通體舒爽,忍不住呻.吟起來……嗯……啊……”

“不許再念了!”羅扇惱羞成怒地伸手去捂白大少爺的嘴,被他用另一只手呵在胳肢窩裏,慌得收回手來,轉而也去撓白大少爺腋下,兩爪才一伸進去,忽地被他雙臂一收給緊緊夾了住,動也動不了,抽出抽不出來,活生生地逮個正著。

“放開我,大賴皮!”羅扇使出吃奶的勁兒也無法往外抽出分毫來,直到百般掙紮得用盡了力氣,最終腰上一軟,整個人就跌趴在了白大少爺的身上。

這麽一趴不要緊,羅某人這才反應過來白大少爺上半身還打著赤膊,自己的一雙手伸在人家的腋下,掌心接觸的地方全是充滿熱力的男性肌膚,她趴在他的身上,外面披的那條略厚的衫子早在剛才的廝鬧中脫落,兩人之間只隔著一件春衫,男人火熱的體溫毫不壓制地透過來,一下子就把羅老剩女的全身都給烘熱了。

羅扇紅著臉掙紮,越急反而越沒力氣,幾次三番地跌回白大少爺的胸膛上,還有一次臉朝下地撞回去,在人家胸前的小紅豆上親了一嘴,順便流了一灘猥瑣的口水在上面。

“快松開我……我、我要生氣了!”羅扇羞惱地瞪向白大少爺,卻見這人一對黑眼睛正灼灼地盯著她看,一顆心不由得怦怦怦地急速跳動起來。

“小扇兒……”白大少爺輕聲喚她,語氣裏帶著不打算掩飾的欲望,“我想……”

“什麽都不許想!”羅扇面紅耳赤地急叫。

“可是我憋得難受……”白大少爺呼吸粗重起來。

“難受也得受!我說不許就不許!”羅扇臉紅得要滴下血來,做出惡狠狠的表情掩飾這尷尬暧昧的窘迫。

“好……好罷……”白大少爺松開羅扇,滿臉的委屈,一翻身趴在床上一動不動了。

羅扇一把扯過白大少爺丟在一旁的那本書,慌慌張張地跳下床去,把書塞進櫃子裏,站到一旁冷卻了片刻,見白大少爺還保持原姿勢地趴在那兒,心裏又是好笑又是忐忑又是無所適從,一時間又顧不得細細整理滿腦子紛亂的思緒,強強繃著臉硬聲道:“時候不早了,趕緊回前面睡覺去罷。”

白大少爺悶悶的聲音有氣無力地傳過來:“我動不了了。”

“不許鬧,下回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羅扇臉上又開始發燙,“快點兒,起來。”

“我――我憋得難受,動不了,這也有錯麽?”白大少爺擡起頭來萬分委屈地望著羅扇,“你又不許人家去廁所,我這一動怕尿出來把你的床弄濕,哪兒有你這麽欺負人的?!”

羅扇一時張口結舌:“啊……你、你是想上廁所解手啊……快去吧快去吧!我還以為……”

“以為什麽?”白大少爺從床上跳下地,大步往廁室跑,羅扇宓贗著人家的背影檢討了一番自己不純潔的思想,但是不知為什麽,心裏頭竟有那麽一絲絲遺憾和失落,她將之歸結為雨夜容易令人寂寞的緣故。

半晌白大少爺回來,臉上輕松了不少,一邊揉著肚子一邊道:“好險,差點就尿了褲子,小扇兒你太壞了,那麽兇地沖著人家吼。”

“我,我錯了還不成麽……”羅扇訕訕地給白大少爺找幹衣服出來,“去睡罷,天晚了。”

白大少爺一伸胳膊:“你給我穿。”

“好……好罷……”羅扇因剛才誤會了人家白小雲,這會子心中有愧,只好熱著臉幫人家穿中衣,才把兩只袖子套上,忽地被白大少爺摁住兩只手貼在他胸膛上,不由慌得一哆嗦,擡眼看他,見他臉上並無玩笑之意,認真地望住她的眼睛,低聲地道:“小扇兒,祖母要給我定親了,我要娶媳婦了。”

“哦,那很好啊,是哪家的姑娘?”羅扇只作若無其事地笑問。

“扇兒,我若娶了媳婦,就不能再天天陪你說話、陪你看書、陪你做飯、陪你打掃、陪你洗衣、陪你堆雪人兒、給你梳好看的發式、給你講笑話解悶兒、幫你畫眉、在你生病時給你餵藥擦腳洗褻褲……了,”白大少爺慢慢地輕聲說著,“你會不會覺得孤單?會不會懷念我們在一起的日子?還是……還是你能找到第二個像我一樣可以陪你做這些事的人?”

羅扇怔住了,白大少爺說的這些她從來沒有細想過,他已經徹底融入了她的生活,那麽自然,那麽和諧,那麽天衣無縫,以至於她下意識地認為他永遠不會離開她,她在哪兒他就在哪兒,兩個人早已合二為一成為了密不可分的一體,這令她根本就不會去考慮與他分開的情形會怎樣,不是她思想太大條,而是……而是習慣成自然,自然如呼吸,誰又會無緣無故地去考慮有那麽一天自己突然不能呼吸這種事呢?

而眼下白大少爺的這一番話竟真如呼吸從她身上剝離了一般,讓她喉頭一緊,心跳重重地一個停擺。是啊……她怎麽就沒有細細地想過這樣的情況呢?剛認識白大少爺的時候是他在依賴她,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卻已換作她在依賴他了,她一直認為白大少爺就同白二少爺和表少爺一樣,與她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可萬萬不曾想到,他進入她的生命竟是這麽的容易又自然,契合又融洽,而現在……現在他突然就要離開她了,在一起時不覺得他的存在有多麽的不可或缺,可直到這個時候才明白他的離去竟是會帶走她幾乎整片的天空的!

羅扇有些無助了,大眼睛裏滿是對未來不可知的生活的迷惘,看得白大少爺一陣心疼,可他還是強忍著沒有出聲安慰,他要讓這個丫頭盡早看清她自己的心意,他不想再等了,尤其是白家老三就要歸來,白二少爺近期一系列的行動,讓他隱隱產生了危機感,他可以操縱金錢和權力,卻操縱不了面前這個丫頭的心意,她從來都與這個世界其他的女人不同,她太過淡然的得失心讓翻雲覆雨易如反掌的他有時都無從駕馭。

白大少爺覺得,自己在她面前裝傻已經裝夠了,是時候讓她看到真正的他了,他要讓這個小女子心甘情願義無反顧地把她自己的一生交到他的手裏,她是他的真命天女,他會牢牢地把她守住,給她天下最幸福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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